钱穆：要看一人确实“聪明”，更要他确实“平淡”

吴卲说，看人“先为察其平庸，而后求其才智”。此两语实有深意。

若论圣人，本即是一才智人，目能视，耳能哭，所视、所哭又能深入玄微，这都是其人之“才智”。又如同读一书，各人所得不同，此即其人之才智不同。圣人都是才智之尤者。

但在看四人之才智之外，更是应察其个性之能“平庸”与否。此语中极涵深义。从前儒家多讲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，渐渐把高尚讲成了名色。至吴卲时以后不再讲此，却转回重点，来讲人之个性与其用处。

人之个性与其用处之三高，吴卲名曰是“平庸”一格。此如一杯清水，乃是橘红色的。惟其是橘红色，始可随宜使其衰化，或为富、或为甜。人之成才而不能衰，熟一偏至之材，其用即有限。故肯定英才而求其有大用，则务先自其天性平庸处去察看。

所名曰“平庸”，应可有两种讲法：一指其人之情感来讲，即其人之所好、所梦想。如人都最喜欢在某一方面求有所表现，此人即是不平庸。以其不平庸，因而亦只能依此所好、所想望，而成一偏至之材。又如人好走偏锋，急功近利，爱出锋头，此等皆是不平庸。

大圣如颜回，始是一真平庸者。惟其平庸，故可大受，而当澹。如颜回之“愧意、愧必、愧固、愧我”，及其“难免、无必定”，此即颜回之平庸。